缟沉茶

牧童敦X诗人芥 歌剧体 

属于大人们的童话，敦黑化注意

关于救赎以及被救赎的隐喻

BGM：If I die young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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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爱的诗人

芥川龙之介在花田里面发现了熟睡的男孩。白色的八瓣花朵被绵羊细小的蹄脚踩碎，落在少年亚麻布的外衣上。他的脖子上用细线拴着一支牧笛。

芥川龙之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离开这片广袤的草原，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一场梦。从自己黑暗的梦境里面，通过狭长幽暗的通道来到这里，这是另一个人的梦。那些纯白色的绵羊在他们身边安安静静的吃着绿草鲜嫩的尖芽，坚硬短小的犄角弯曲成烘烤的拱形面包的形状。

牧童被惊醒了，吵醒他的不是声音，而是诗人的眼睛。

“我没有见过你。”牧童小麦色的面颊上有一丝潮红，除了羊儿们他很少和别的生物相处。

“我路过这里，找不到出路。”

芥川拿着自己的笔记本，低下头说，“我是一个诗人。”

“诗人？可是我听说诗人都住在远方的城堡里面。”

“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。”芥川说，“我离开那里了。城堡外面的荆棘撕破整洁的衣衫，每一座尖塔上面都顶着枯死的尸体。湿乎乎的夜晚和空荡荡的白天没日没夜在吵架，死去的婴孩昼夜啼哭，冰冷的手脚总是抓住我的衣角。我厌倦的很。”

牧童睁大了眼睛：

“我不知道还有那样的世界。”

“有的，而且那个世界就跟在我的身后，慢慢地来到了这个星球的边缘。接下来你的绵羊会蒸发，草丛会溶解。然后你也会变成一个诗人。”

“像你一样的诗人吗？”

“没错。”

“那么我很高兴。”牧童说，纯洁无暇的金色瞳孔里面闪烁着光芒，“因为你很好。”

诗人吃了一惊，皱起了眉头。他一尘不染的黑衣上面有着赶路沾染的寒气，瘦削冷漠的面庞上书写着永垂不朽的诗句。他现在很烦躁。

“我收回我说的话。”他说，“你无法成为一个诗人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你的眼睛里面没有别的东西。”芥川站起来，看看远方。牧童已经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，赶着羊群从星球的南极到北极再到南极。小羊长成大羊，大羊死去成为天上的云彩。云彩下了雨，一缕缕的雨水会变成新的小羊。就像是少年的眼睛一样，没有多余的东西在运转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芥川冷冰冰的说。

牧童猛然坐了起来，“可是我们才刚见面。”牧童急切的说，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。”

“芥川——芥川龙之介。”芥川说，“现在你知道了，你需要马上忘记。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一个诗人，诗人总会是孤身一人。等我离开了，你就要假装从来没有见过我，否则那些黑色的乌鸦会来你的星球筑巢，啄食绵羊的绒毛。他们掉落的每一根黑色的羽毛都写着孤独。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衣角，“就像是我的颜色一样。”

“可是我忘记不了，”牧童说，“你来到了我的面前，我没有看到黑色的乌鸦，我没有看到你说的碎骨和尸体，我只看到了你。你说的话，别人看来可能会是冷漠，但是我感到了温暖。我想我是喜欢你……”

诗人严肃的打断他：“不要随便提及那样的词语。你所感觉到的温暖不过是一时的错觉，让你对我产生了错误的念想。你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，这样廉价的关怀于我来说只不过是残忍的施舍。现在，我要离开了。”

牧童抓住了他的衣袖。白色的花瓣落在了诗人的衣角，意外的留下了一抹白色。诗人畏惧的后退了一步，皱起眉头看着少年。

“我只相信我所见到的。”少年说，“请留在这里吧。那些雪白的绵羊不会被任何黑夜所吞没。我会扎起成千上万的稻草人抵御前来的乌鸦，只要你肯留在这里。”

诗人抬起头，绵羊小跑着跳进雪白的花丛，如同雪落进另外一捧雪。这个星球上没有一丝的阴影，太阳从四面八方升起。诗人感到自己深黑色的心脏卑微的潜藏在身体深处。“我不能这么做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牧童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纯洁的无畏。

“你根本不懂我来自什么样的城堡，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。”诗人恼怒起来，“你自以为见到了我，其实不过是你自己的错觉。你知道乌鸦锋利的喙曾经啄食了多少清澈的眼睛吗，你知道我为多少人书写过墓志铭？如果我现在就杀死你心爱的绵羊，告诉你这就是真实的我呢？”

“那么你就去吧。”牧童坚定地说，“尽管毁灭我拥有的，破坏我珍视的。等到我的星球满目疮痍，疼痛折磨的我抬不起头，那时候我再对你说一个爱字，是不是就有着能和你的过往所匹敌的沉重？”牧童银白色的发丝在风中温柔的跳跃，“听着，拿起笔，写一篇新的诗歌吧。新的诗歌不需要有题目，不需要有多余的修饰。从头到尾就只需要有爱这一个字。”

诗人挣脱了他的手。

他开始仇恨牧童的无知，仇恨这颗自以为是的星球。他开始想念那些乌鸦，想念把身体安顿在黑夜深处的感觉。他耻于拿出自己腐烂的心脏去给那个少年看。因为他能够看到少年的胸膛里面有一颗纯金色的、滚烫的太阳。自己的身体里面只有寄宿的丑八怪。牧童朝他投过来爱慕的眼神让他感到疼痛。诗人写了几千篇几万篇美丽的情话，收集那些被欺骗的心脏放入自己黑色的魔盒一点点搅碎。那些心脏都流出了黑色的汁液。

现在牧童要把他的心脏给诗人，诗人想要那颗心脏。不，诗人不想要。

“我必须离开了。”他冷酷的说，“你根本无法抵御那些乌鸦。你是那么的弱小。”

“那是因为我孤身一人。”牧童说，“你在我身边，我便会变强大。只要你留下来，否则，在数百年之后我还会因为想起来你无家可归而悲伤。”

诗人感到自己被狠狠地侮辱了，“别再说自以为是的话了。我不需要家，也不需要爱。那种东西只会让人软弱。”

“诗人啊。”牧童终于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，“为何你要如此的固执。”他从地面上站起来，看上去健康而又优美，“你让我想到高山上的雪花，玫瑰的尖刺。你是那么的美好，却要以伤害我为乐。你使我的心脏开始扭曲，我的灵魂为了你慢慢地变形。——我开始学会嫉妒。我嫉妒你指尖的空气，嫉妒你手中的诗集。他们可以自由的贴近你，然而你却连衣角都不肯让我触碰。”

“那是你的愚钝。”诗人坚持的说，“我厌恶愚钝之人。”

牧童忽然靠近。诗人惊慌的向后闪躲，却被人紧紧地抓住了冰冷的手指。

“这双手。”牧童呢喃说，“就是这双手书写了这世界我全部深爱的诗歌。这双手改写我的生命轨迹，却拒绝为它圆满。现在我捉住了它。我可以选择亲吻它或者毁灭它，因为这两者都注定让我心痛如割。”他低下头亲吻诗人的手指，“它是那么的冷。”

诗人的面色惨白。

“放开我，你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。”

“但愿吧。”牧童轻快的回答，“可是我的诗人啊，你的脸上带着局促不安的色彩。这个颜色让你无法自如的穿梭在黑暗中了；你原本悄无声息的心脏为了什么在加速，声音响得我都能听到。请问这样算不算我得逞？”

芥川正要回答，忽然瞳孔就收紧了。少年背后的绵羊忽然都燃烧起来，惨叫着化为了云烟。天空中飞快的积攒起来雨雾，一层层涂抹成深不见底的漆黑。诗人下意识想要去阻止，却被人抓紧了，拉入怀抱之中。

“我的诗人啊，你明明是那样的有才华，为什么就读不懂我为你书写的诗句？”牧童眯起眼睛微笑了，“我要向你索一个吻。就像是犹大要亲吻耶稣的袍角，就像是普罗米修斯拥抱那只猎鹰。但是你不要拒绝那个亲吻。因为那个亲吻会让我坠入地狱，会让我在苦难之中万劫不复。如同你最初到来的原因一样，它会把我变成一个和你一样的诗人，一个游走在黑暗和冰冷之间的恶鬼。”

牧童低下头亲吻诗人颤抖的唇。

“可是你知道吗，我亲爱的诗人。即使是最深的深渊，也有两岸的石壁陪伴。即使是最凶恶的猛兽，也会有寄宿的巢穴依偎。他们的爪牙和利齿之下有着温柔留情的地方。让我来证明给你看，一个诗人也会有着深爱着对方的心脏，会有着在黑暗中散发出疯狂的光芒的勇气。如果你不愿陪伴我，那么就由我来成为你。我的真主啊，只要你呼唤，山也会到你的身边去。”

诗人睁大了眼睛，看到天空上落下了雨。雨水没有在成为温柔无害的绵羊，而是一直流淌到星球的边缘消失了。“星球即将荒芜……”诗人喃喃的说，“你必须马上离开我。”

“离开？所以，你是承认我现在在你身边了吗。”牧童微笑着说，奇怪的是，即使是他的星球在崩坏撕裂，他的笑容依旧没有任何的杂质，满是圣洁的笃定。诗人不明白，为什么圣贤可以亲吻恶魔，却不被恶魔沾染一分。爱上恶魔是罪名，可是牧童看上去依旧那样的纯洁无害。

“爱是没有罪的。”牧童说，“把这句话记在扉页吧。由我来书写，因为我现在是一个崭新的诗人。我会和你一直走到黑暗的尽头，为你书写世界的全部。痛苦，悲伤，卑微，但是没有孤独。没有。”

星球渐渐地萎缩消失了。

“我不是能够拯救你的神明，”牧童——现在是新的诗人，如是说，“我只是想要爱你的凡人。这就是我们的结局。我会在黑暗中，一直为你点灯，引导你去往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。”

诗人看到了少年身上亮起了光。温柔的，明亮的灯光。好像是那一整个星球最后在他的身体里面聚拢起来，翻出崭新的土壤，生长出绿草和绵羊。他出神的望着少年纯金色的瞳孔，仿佛被吸入无底的光明中，溶解成细小的颗粒，每一个碎片都情不自禁的闪闪发光。

他慢慢地伸出手，拥抱了少年。

少年微笑起来，耳朵贴着他的发鬓，头颅依偎过去享用这一个拥抱。等着这个星球最后一块土壤化为灰烬，和他一同坠入无边的黑暗。

那甜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出无解的诅咒：

“我亲爱的诗人哟。”

fin.

别问我去了哪里，也别问我的画风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

复健作品